古筝常制二十一弦,托抹勾打,指尖翻飞,手腕摇动,一曲轻吟。我自幼习筝,虽只算得上业余,偶尔也会跟爱人笑说自己犯了琴瘾。我二十余岁,转眼竟也与家中古筝相伴了将近二十年。我与琴的种种缘分,还需围绕母亲说起。
乐感天分大多依靠血脉相承。小学二年级时我被学校的一位音乐老师选中,有意教授我古筝。回家后,我把这件事转述给爸妈。妈妈很感兴趣,次日就前往学校与老师详谈,我则将古筝试“玩”了一番。在老师的指导下,我用胶带在右手四指上层层缠绕,第一次戴上拨片触动琴弦的感觉很是新奇,我兴趣顿生,在妈妈的支持下,正式开始了学琴之旅。
在学了几节课后,妈妈送了我一架古筝,木色清漆,镶一仙人,琴音层叠,恍惚间似要翩翩而去。我一遍遍地抚摸琴身、琴弦,爱不释手。后来妈妈凡是有空就会来陪我学琴,看着看着,自己也学会了不少。妈妈大概以为我对古筝的兴趣会一直延续下去,不承想中途因为一件小事画了个顿号。
有天音乐课,同学们在老师的邀请下陆续上讲台展示才艺。一位男生弹奏了钢琴曲,技惊四座,引得同学们纷纷赞叹。轮到我演奏古筝时,我原本自信满满,谁知弹出的琴音不似往常,尝试了几次仍不成曲调,使我惊慌失措。我很快意识到,这架古筝的调式与往日所学不同。我还未学过调音,只好硬着头皮移动琴码,并使劲掰开了琴头,企图凭借音感调整。我向大家说明情况,在有些同学看来这成了琴艺不佳的借口。我看到了他们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,甚至听到有人在小声议论“钢琴比古筝的声音更动听”,我心中五味杂陈。
这件事发生后,我开始逃避学习古筝。老师向家长反映了这个情况,妈妈问我缘由,我未告知全部,只说:“同学们好像都比较喜欢钢琴。”“那你喜欢古筝吗?”她问道。我没有说话。妈妈接着说:“你不必太在意别人的看法,只要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并为之努力坚持。就好像我虽然只是一名普通幼师,但仍会好好奋斗,珍惜这份我所热爱的工作。”
那时候,我虽对妈妈的这番话似懂非懂,但还是遵从内心回到了古筝课堂。我学古筝一直到了中考,而后因为高中住校不便、学业繁重才暂停学琴,但抚琴的爱好从未停止,持续至今。而妈妈一生坚守岗位,最近作为园长的她正在忙碌地筹备大型评定,整个人紧绷又疲惫。我劝她放宽心,她却说:“这大概是我退休前,能为老师、孩子们做的最后一件大事了。”我明白,即使再辛苦,她也会坚持到底。
出嫁后,我还惦念着放在老家的古筝。妈妈也想留下它,说等将来退休了她也可以在家练练琴。如今我们相隔两地,不似儿时日日相见,可每当我抚琴之时,就好像从未离开过她身边。母亲是我触手生温的琴身,是拥我入怀的乐曲,是拨动我心弦的牵挂。琴音遥遥相寄,不断演奏着我们千丝万缕的羁绊。我很荣幸能与母亲成为彼此人生的知音,琴音不绝,爱意无尽,相伴相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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